顾小北敲了敲浴室门，没有得到林小幽的回应，他就再次开口道：“我都给你拿到门口来了，你就伸手拿一下吧。”
浴室门终于开了一条缝，顾小北一见，顿时得意洋洋，他用力地强行把门打开，然后冲进浴室。发现林小幽身上穿着内衣，他顿时觉得有些扫兴。
“喂，你那是什么眼神。嗯？我为什么要闯进来？这个啊，我想想，因为我想这么做，所以我这么做了。别露出那种表情啊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？你看啊，我们家没有收你家一分钱，就收留了你哦，你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？
“你不知道，我在这个家压力好大的，大得我都透不过气，考试分数波动稍微大一点，讨厌的爹妈就对我一顿数落，为了让这个家庭和睦，我可是很努力在学习，很辛苦的。表妹啊，就用你的肉体犒劳一下你表哥我，又有什么嘛……嘿嘿嘿。反正你也抵抗不了，叫不出声，就老老实实从了我吧！”
看着顾小北一步步逼近，林小幽惊恐地环抱着四肢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，躬着白花花的身子，弯曲着两条细腿，害怕得发抖。
上一次遭受侵犯，是在四个月前。
遭受的那些暴力已经足够在她的心里留下疤痕了，那个让她感到厌恶的男老师把自己叫到了个人办公室，然后锁上门，在这个聋哑人女孩面前装出一副严肃模样。
“张小军他们几个举报你说，你偷偷给教育局写信。你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吗？你这样会给别人添麻烦你不知道吗！坏孩子就该得到惩罚，给我跪下！”
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长得很令人厌恶，就跟他丑陋的心一样令人厌恶，林小幽在原地发愣，他就绕到林小幽身后给了她一脚把她按得跪在地上。
（然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写出来要被封禁的很不好的事情）
男教师揪着林小幽的头发说:“你最好给我小心点！长点记性！都要毕业了惹什么事？我劝你不要再犯这种错。否则……你也不想你妈妈看见这个视频吧。”
男人，可怕。林小幽在回忆中只有这个印象。每次想起，都忍不住颤抖。
可是，她又想起那个为她阴暗的天空带来一丝光亮的人，她想挣扎，挣扎着回应那束光。
眼看顾小北就要近她的身，她终于大声叫出来。
“不要靠近我！”
闻言，顾小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，他顿时变得很不高兴。打量着林小幽的耳朵，她没有戴助听器。
“原来你不聋也不哑啊？一直装病很好玩？你个小碧池，我弄……”
顾小北话音未落，忽然双目失神，整个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。
林小幽的目光被忽然出现的一人所吸引，她长得和林小幽一模一样，只是穿着奇异的暗红色衣服，还有瞳孔也是妖异的红色。
“小幽，不要害怕这种人渣。你知道吗？他们根本不会去顾及别人的感受！为了自己肮脏的欲望，去践踏他人的尊严甚至生命，而他们绝不会悔过，因为在他们眼里，这不过是玩玩儿而已。你只有让他们体验到成为弱者的感觉，才能让他们醒悟，来成为强者吧，小幽，用你右手上的指环，它可以让你把这些渣滓踩在脚底下。”
林小幽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眼睛失神的顾小北，又抬起手看了一眼指环，“幽灵……你到底是什么？”
“我就是你啊？”
林小幽没有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，林小幽并不觉得这个人是自己。
“他怎么了？”
“他的意识现在沉浸在幻觉里，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。”
林小幽走到顾小北身边，双手用力拽动顾小北的衣领，把他拖出了浴室。
“那三个杀害猫咪的男生，是你打破了他们的头吗？”
“是你自己哦。”
“那种事情，我根本做不到。”林小幽这句话发自内心，她也曾有过伤害别人的念头，但是一想到别人会很难受，她就会立马停止那种想法，她根本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家伙可以这样伤害别人。
“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。”说完，幽灵的身形变得透明，消失了。
林小幽回到了浴室，安安心心地褪去仅剩的内衣开始洗浴。她自己带的有袋装洗发水，那种一小袋一小袋的，本来不想给顾小北开门，但是对方说都拿到门口了，又觉得过意不去，所以才开了门。
因为今天头被按在垃圾桶里，林小幽洗了好几遍头，她其实很爱干净。
洗完澡，她换好衣服，瞥了一眼倒在客厅里的顾小北，开始回房间收拾东西，那身湿透的校服用吹风机处理一下，也塞进了行李箱。
“你打算去哪里？”幽灵问。
“我要回家。”林小幽背上书包，拉着行李箱就出门了。
天色已经暗下来，林小幽到家附近的时候，太阳已经差不多落山了。
“开门！他妈的，给老子开门！”
“你欠的五十万该还了！你以为你能逃得掉？”
“再不开门，这破房子我给你一把火烧了！”
几个长相凶恶的流氓正在林小幽家门前，用钉了钉子的木棍敲打房门。
林小幽被吓到了，她不曾预料到这种情况，站在家附近又不敢上前，只好假装路人悄悄走开。
妈妈是不是在家里，或者是去了其他地方，她不知道。她带着行李箱，走到街区一个角落，等了很久，看手表上显示已经晚上十点多，她再次回到了家门前，现在没有那些人在，林小幽刚想掏钥匙开门，却发现门口被堵了口香糖，还涂上了胶水。
这些人真坏。
今晚上在哪里住呢。林小幽问自己。她走在了一条冷清的街上，走了十几分钟，在一个巷子里看见了草地，她马上就过去了。
这个地方好像还行，在这里过吧。林小幽在墙上撕下来一张很大的海报，把它当成了垫子。为了不让路人看见自己，她尽可能往里面的地方靠，躺在了一处较高的草丛后面。刚下过雨，草地是湿的，水滴从叶片上滑落，滴在脸上，很凉。
林小幽躺在这儿，望着天，能看见楼房围成的三角形的天空，还有几根电线杆之间连着的线。城市的灯光把上空的云照出淡淡的橘黄色，像发霉的橘子皮。林小幽不知道云在往哪个地方飘，那方向是东？是西？是南是北？不重要了。
侧着头望会看见远处停着一辆面包车，林小幽祈祷着它的主人不要出现，否则自己会被看见的，那个场面太尴尬了。林小幽的脚所对的地方，是一栋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楼房，三面卷闸门上，黄色的写有字的胶带好多都掉一截下来，风一吹，它们发出的声音就像脚步声一样，兮兮啦啦的，令人很不安。
躺在草地上，云朵呈灰黄色在飘动，林小幽偶尔能看见被它们挡在身后的月亮。风依然吹动着，林小幽觉得脚好僵啊。
明天该怎么办呢？林小幽不是很明白。
明天是周六，不用去学校。
自己还有哪里可以去呢？
回姨妈家？
那个表哥恢复后，还会再一次向自己伸出毒手的吧。
才不要回去。
这边也没有其他熟悉的亲戚了。
该去哪里呢。
好想回家啊。这会儿，她又想起那些在家门前叫骂的凶恶男人，想起了门锁上被堵进的口香糖还有胶水，还有其他的一些事，林小幽忽的疯起来，无声的哭喊，一会儿又暴躁起来，说起狠话，一会儿又傻笑不止，最后又哭了，像一个无助的傻子。那一刻已经不知道话是怎么说的了，只是“呜呜啊啊”的又哭又叫，好像变回了聋哑人的时候。
许久林小幽才从奇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，她思考着，妈妈早就辞了工作，每天浑浑噩噩的赌博，现在欠下五十万，自己估计书也没法读了，已经没有家了，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。
去打工吧。可以去哪里打工呢。自己只有十六岁。
林小幽听说过最近一个新闻，一个十五岁女生在某企业打工，单位遭到举报，被行政执法局罚款一万块，处罚事由为违法使用童工。那名被家庭抛弃的谋生的少女被迫失了工作，然后被坏人诱骗去做了娼妓。
自己能去哪里呢。
世界很大，人很多，哪里都不需要自己。
要不在监狱度完余生吧。偷东西之类的也关不久啊，绑架别人……自己干不来，抢劫就更不可能了。
林小幽控制不住胡思乱想，觉得脑子很乱。
不管了，先睡一觉吧。
她醒来，风还是那样吹，脚好僵，冻得有些痛。林小幽躺在这里，感觉没有睡多久。
再难入睡。路人一波又一波，林小幽看了眼时间，快到十一点。路过的，或一群大声大气的男人，或几个老太太嘿嘿的边走边说，也曾听到过几个稚声稚气的小孩互相吹牛。
林小幽躺平了，利用较高那堆草把自己遮掩起来，路人也许看见了她，只是没有在乎。路人也许根本没有闲暇顾及这边的草地，不知道草地上还躺着一个人。
很冷啊，冷出了鼻涕。没带纸巾，林小幽感觉很难受。这处街道排列着路灯，林小幽感觉，如果没有手表，她根本无法利用天色判断出真正的时间。
天又下起蒙蒙小雨，林小幽起了身，觉着该找个能避雨的地方，她于是想到了西门河那边的大桥，拉着行李箱，走了半个小时。她走过长满青草的土坡，来到大桥下，她看了一眼就离开了。那里躺着几个脏兮兮的流浪汉，躺在垃圾箱里捡来的沙发垫上。
林小幽走过了大桥，来到了公园中，随便找了一处斜坡的草地，就那样躺下了。想睡时才注意到，水声太吵了。大坝里的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，哗啦啦的声音响如雷鸣。
林小幽于是朝距离这里几十步路的另一片草地前行，她看见了一座凉亭，可是睡在凉亭的长椅上很难受，太硬了，躺久了很痛。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草地，感觉没什么地方好去了，再找也是浪费精力。
耳边时不时传来虫子聒噪的声音，像是对自己的嘲笑一般。西门河的水还是哗啦啦的响，那响动好像来自大地，林小幽无法阻止自己听见它。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，林小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。也不知过了多久，雨水飘在她脸上，很凉，寒风一阵又一阵袭来，没有被子，草地也是冰的，冷，真的很冷。
林小幽不记得这是她于这个夜晚多少次醒来，每次醒来，虫子依然叫，水声依然响。她滚到了一棵一米来高的矮树下，树叶还算多，可以借这棵树挡雨。草地没她想象得那么软，倒也比硬邦邦的石头好一些。
也许她的心够静吧，蜷缩着，在扎人的草地上再次睡去。柔软的床？林小幽觉得自己没那么渴望它。现在她觉得，人不过活着，在什么地方都一样，无非就是难受与否，日子还得过。
真想像电视剧里的富家千金一样，体验一下娇生惯养的感觉啊。自己没有机会过哪怕一次奢侈的生活，自己太穷酸了，不配。
什么苦，遇到了也只能默默吃下。多大的伤害，也只能无声地承担。哪怕会疯掉，越来越麻木，林小幽依然这个样子。我是在作为什么而活呢？人？我感觉自己不像一个人，更像是遭人嫌弃的怪物。
林小幽的思绪又开始混乱。如果我是天使就好了，那样我便知道我该做什么：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。
一整晚，林小幽不知道中途又醒来几次，等她清醒时，虫子终于停止了叫唤。天刚蒙蒙亮，广场的地面湿透了。
这一整天，她饿着肚子，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，时不时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，然后继续走动。那些怀揣着小心思的人找林小幽搭讪，林小幽都是扭头就走，她并不知道他们是拉人进传销，还有拉人进鸡窝，她只是觉得这座城市坏人太多，她害怕。晚上八点多，她还在街头流浪，然后在一条路上，因为低血糖而昏倒。
一辆驶来的面包车被挡了去路，对着她狂按喇叭。最后车上的人下来，打量了一下她，把她抬进了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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